“……蕭棲哥哥，西斯延哥哥？！”相比於突然冒出兩個喪屍, 這兩個人的出現才讓林虎要更為震驚, “你們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“我們……迷路了。”蕭棲找的借口尤為敷衍, 簡直就是把林貓兒還當那個六歲智商的娃娃逗弄，然而後者真的被賣了還給蕭騙子數錢, 先是說你騙誰呢，再自己給來人編造了出現的理由。

“你們是不是來找丁一傑教授的？”林虎問, “有哪裏受傷了？”

“……”蕭棲和西斯延對視一眼，他剛想說對對對我頭疼我心痛, 就被西斯延一手肘捅在腰間。

“貓兒。”西斯延聲音壓得極低，他半曲膝蓋與林虎平視，“我們來殺人, 需要你的幫助。”

“……”林虎的接受能力竟然出乎意料地強大, 他視線下意識往左方躲閃, 又飛速堅定地挪回來，“要我做什麽？”

蕭棲跟著彎腰，把肩膀擱在西斯延背脊上, “我們看到胡小亮一直跟著你, 你和他關系不錯？”

“……”林虎猶豫著摸摸臉，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麽用言語形容, “還好吧，我其實和他不熟，不過他媽媽現在不在這裏，有些害怕所以喜歡粘著我。”

“聽你話嗎？”蕭棲繼續問, 林虎擡眼對上他的雙眸，半晌才吞了口口水，“我可以……試試。”

話音未落，蕭棲立刻朝他說：“你也可以選擇不做。”“不，我不會被他看出來的。”林虎忍不住揚高了聲音，“是要讓他來這裏嗎？”

蕭棲收回嬉笑的表情站直身體，“對，理由想好了嗎？”西斯延跟著挺直腰，“你現在一副做賊心虛的表情，是人就看得出不對勁。”

“我——”

“林虎？！”遠處傳來胡小亮氣正腔圓的喊聲，“林虎你在哪？”

林虎原本反駁西斯延的氣勢頓時短了一大截，他慌張地看向面前的兩位大人，只得到幾下鼓勵性的拍肩，西斯延又指向之前他們藏身的樹下，隨即於雙雙消失在黑暗當中。

“……我在這。”眨眼間四處又只剩下林貓兒一個，他小聲回應著，恍惚覺得剛才不會是他在做夢吧，林虎使勁晃晃腦袋，步伐僵硬地轉身向胡小亮的所在地走去。

就在林虎的背後，陰影下西斯延碧綠色的瞳孔倒映著冷幽的月光，“你既然已經驚動貓兒想要讓他幫忙了，之後為什麽又要跟他說可以做可以不做？”

“我十五歲的時候別說騙個小孩子了，把他全家賣了都沒問題。”蕭棲在草叢中蹲下，取過槍袋快速地組裝狙擊槍，“我也想讓他賣別人全家，但至少得看看有沒有那個潛質。”

西斯延蹙眉問道：“看出什麽來了？”

“我跟他說也可以不做，意思是如果他不想背叛和胡小亮的友情，或者覺得殃及無辜不好，那就可以不做；但如果他覺得殺吳尋更重要，中間可以不擇手段，那就去做。這兩種價值觀念難分對錯，看他如何選，日後就往哪方面教導他。”

“只不過……”

“只不過他根本就沒有往這方面想，他以為你是怕他露餡或者完不成才說的可以不做。”

“這就代表要麽我們兩個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遠遠大於其他，要麽就是他的壞心眼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多上不少。” 蕭棲停頓一個呼吸的時間，裝好瞄準鏡，勾唇扶住槍柄，“對於他來說，有些薄情小心機，外表可愛切開黑，比變成正直善良傻小夥要讓人放心得多……”

※

淩晨四時左右，醫療處又送過來一波傷員，戰場上的實際受傷量早已遠遠大於丁一傑所接收的病人數目，能被千裏迢迢運過來的，都是看上去還有救的，更多的人都已經被放棄。

無數的人頂著被抓被啃咬的傷口，走到隊伍最前方，用身軀豎起障礙掩護後方還未受傷的戰友，再等喪屍化的時間一過，掉過頭與原本的敵人一起，攻擊他們曾經用生命保護過的隊友。

“再嚎把腿給你鋸了！”丁一傑見慣了生死，對於地上只是從三米高的陡坡摔下去擦破膝蓋扭傷了腳踝，就喊得要死要活的男人沒什麽好脾氣。

掌控自己生死的白衣天使兇神惡煞得像地底裏爬出來的魔鬼，嚇得周圍傷病患都噤若寒蟬，只有一位風姿綽約的女性毫不在意地靠著丁一傑身邊左右環顧，她只有手肘受了些擦傷，見到丁一傑結束診斷，向下一位病人走去之時插話問道。

“神醫，我家亮亮呢？”

“誰？”

“亮亮，胡小亮，我讓他跟著你的。”

丁一傑忙碌得來不及擡頭看女人是誰，他在護士的指引下將聽診器按在病患裸露的胸口上，“血壓測過了嗎？……你是說那個小胖墩？你去問問林虎知不知道。”

“林虎是誰？”女人——也就是胡蝶有些急了，護士立刻邊用手比劃邊回覆道：“就這麽高特別漂亮一小男孩，我看他往那邊走了，胡小亮老愛和他呆一起的。”

胡蝶道了聲謝急急忙忙走出門，朝護士指的方向小跑而去，她始終不放心胡小亮一個人待著，看喪屍殺得差不多不會再有意外發生，找了個理由就同傷病員先行回駐紮地。

“亮亮？”

如果說她有真心，那其中一定99%都留給了她的這個孩子，貪吃饞嘴，看著敦實滿臉橫肉，其實膽小又好騙，和他爸爸如出一轍的性格，難聽些甚至可以說是懦弱，戀家死肥宅，畢生目標竟然是做一個愛老婆的家庭主夫。

平時臉上總是掛著笑，怎麽罵怎麽刁難都不生氣，連和賣菜的小販討價還價都說不出口。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，當喪屍撲上來的瞬間推開了胡蝶，又把胡小亮死死摟在懷裏，任憑喪屍撕下了他整張後背的血肉，咬碎了脊柱的骨頭也未曾松手。

就在那一剎那，胡蝶覺得自己平時擺的冷臉，尖酸刻薄的話語，想讓老公多賺點錢的想法都那麽得蒼白狹隘。

他一無是處，但足夠愛你，愛到可以用生命去換。

“亮亮你在哪裏？”

喚了許多地方胡蝶都沒有找到胡小亮，漸漸的她面色嚴肅起來，眼睛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角落。

“亮……”“別找了。”

一道熟悉的聲音憑空從她身後出現，像是刀尖割裂布帛，驚得胡蝶一身冷汗，她猛地轉身，槍口儼然對準蕭棲的額頭。

“……你是人是鬼？”

“當然是人了，不過你再拿槍指著我，我就不敢保證你兒子是人是鬼了。”蕭棲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，冷眼看蝴蝶攥著槍托的手猙獰如爪。

“亮亮在哪？！”蝴蝶咆哮道，蕭棲未說話，面無表情地與她對視，十秒後，還是有把柄在人手的蝴蝶率先敗下陣來，她手/槍仍舊指著蕭棲，口中示軟道：“先前那事都是吳尋指使的啊，我一個弱女子他根本不聽我的，還說我為你求情就連我一起殺……關鍵，孩子是無辜的啊，亮亮還小……”

蕭棲不為所動地伸出食指撇開近在咫尺的手槍，“你聲音還可以再大一些，看看到底小胖子先死還是我先被你喊來的人殺了。”

胡蝶咬緊牙關，啞聲問道：“你到底要做什麽？”“很簡單。”蕭棲以掌為刀抹過胡蝶的脖子，口型比的則是吳尋二字。

這個目的絲毫不出胡蝶的預料，她冷笑道：“林東啊，你之前那一副半死不活、唯唯諾諾的樣子果然是裝的。”“生死關頭，人總是會變的。”

“呵呵，不過我憑什麽幫你，我能在安全區裏過的這麽自在多虧了誰？”胡蝶撩了撩碎落耳邊的長發，給蕭棲拋去一個媚眼，“還是說，你來養我？那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……”

蕭棲眉毛揚起的弧度都未改變半分，不僅是他確實對這個女人，以及所有女人都不感興趣，更重要的是西斯延就藏在不遠處監視著這邊，他連虛與委蛇的功夫都不想耗在這裏，“這時候不管你的兒子了？”

“他？”胡蝶掩唇輕笑，遮去嘴角因為假笑不自然的抽動，“抵得上我自己的命麽？”

蕭棲眼角瞥見有人向這邊靠近，些微往後方退了幾步，他沒有去揭穿胡蝶的偽裝，胡小亮本就不是他唯一的籌碼，威逼只會讓胡蝶這樣狠厲性格的女人與他拼個魚死網破。

“依附別人而活從來不是你所願吧？”蕭棲留下一句話，轉身徑自向前走去，與之相對應的是靜止於草叢中的西斯延，也一並迅速持弩起身，胡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背後還蹲守著一個男人，那麽長的時間都拿鋒利的箭尖對準自己後腦。

銀色長發與混血兒的容貌勾起了胡蝶的記憶，她驚訝道：“是你！那天在學校……”

西斯延完全沒有分給她任何註意力，他低聲對蕭棲道：“我讓貓兒看著小胖，不準他出去走動。”

“然後你就不放心地跑來偷看我和老情人幽會？”

“……”西斯延食指一勾，差點把地面射穿，臉上仍舊是面不改色波瀾不驚，“是啊，就怕九曲十八彎的你再直回去。”

蕭棲彎眸笑起來，為西斯延的話語，也為身後響起來的腳步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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